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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四、打坐與經徑行

  與鷄足山相比,橄欖壩的景色有一種别樣的美。

  晨昏的太陽是橙紅色的,甚至月亮也添了一抹紅暈。

  第一次,我發現月亮不僅美麗而且能給黑暗中的人帶來光明,照片之中,那幽長的小道上,灑滿星星點點的月光,樹木翠籠籠。某一刻或許遠處飄過輕輕的歌聲,悠揚綿長,任誰都會不由自主静静地站在那兒,閉上眼,身心慢慢地與之交融,像緩緩的溪水静静地流淌,帶走了紛紛擾擾,不激起一點心潮。

  僧人屹立於木樓上,可以看到瀾滄日出,袈裟與日月的顔色無异,袈裟在水邊的倒影,如同一團流動的火焰。“這袈裟真好看”,一位同伴指着照片説道。

  “阿彌陀佛!各位好!”,循着話音,建設辦走進來一位男居士,看似不超過40多歲的莫樣,中上等身材,高高的個頭,看上去文雅而又不失風度,瘦瘦,他很腼腆温和地對我們笑着。

  他的手中提着一個簡便的行囊,風塵僕僕,似乎剛從遠方而來。

  “阿彌陀佛!王居士來了。”傳杰起身迎了過去。

  言談得知,王居士曾參加過光明寺舉辦的短期出家活動,是光明寺的常客,據傳杰介紹,王居士已服務光明寺七年了。每逢休息,便會從遥遠的北京上山來看望師父。

  “王居士,您爲什麽會選擇參加這個活動?”一個同伴插話。

  “你不出一次家,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修行;你不出家,法師們持戒律要求,很多話根本没法對你講。我們在世間無論參與身麽角色,只不過是參與苦罷了,我們見到一切世間的性質皆是苦的。這是一個同修對我講過的話,它深深打動了我,使我最終决定報名參加。”王居士的這番話,對我的震撼很大,是啊!這世間哪兒不苦呢?

  王居士也不由自主的往前凑過來看照片,從他那專注的眼神裏,看得出他對這些照片是情有獨鐘,當我們説起南傳袈裟的叠法時,他便侃侃而談:“叠袈裟是一門學問。南傳教授師告訴我們,一個出家人的修爲怎麽樣,從袈裟上就能一眼看穿。南傳的袈裟不分衣褲,裏面只有一條小褂和下裙,外面是兩大塊紅布很有技巧地裹在身上,成爲莊嚴的袈裟。這就要求出家人的心和手要很細膩,平時的動作要很輕柔舒緩,講究坐姿和威儀。如果一旦失念,就有袈裟脱落和走光的尷尬。”

  我安静地聽着,感覺很新奇,身着袈裟的感覺,只有出家人才深有體會呢!聽了他的講述,再細細打量照片中的袈裟,心中不禁添了幾分敬畏,感慨生活處處都是修行。

  這時,王居士傳杰指着一張水景照片,向我們介紹起瀾滄江。

  瀾滄江是西雙版納最完美的縮影,發源於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全長4500公里,沿途風光美不勝收。流經緬甸、老撾、泰國、柬埔寨,於越南南部匯入南海。

  落日餘暉之下,江畔留下一行行深深淺淺的足印,那是出家人修行的見证,或許也有對生命與輪逥的哲思。一把把橘黄的頭陀傘下,盤坐着一個個精進的修行人,細長的傘柄插在鬆散的沙土中,安穩地竪立着,就像是一個個忠實的守護者,默默地守護着這些僧人。

  “瀾滄江真是個好地方啊!”王居士興致勃勃地回憶着,“上游有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江畔有一片片鬆軟的沙灘,當你赤脚走在沙灘上的時候,柔和的微風一吹,特别的舒坦。

  在江邊坐禪,眼前能看到一片緑油油的瓜田,傣寨人家的裊裊炊烟,,還能看到佛塔寺大殿的穹頂,一群群鳥兒鳴叫着從江面掠過,耳邊能聽到對面緬甸境内的鷄犬聲。”

  “江邊還種植着許多植物,不過,我唯一能認出的只有南瓜。”

  這番話引來衆人的唏嘘,一江之隔,兩個國度,那感覺自然是格外獨特吧!

  “江邊的風景如詩如畫,讓人陶醉,流連忘返。”王居士笑了笑,沉浸在思緒中。

  “嗨!只顧着賞景,忘却了自己也是畫中人。”王居士説完,又指着一張僧人在江邊打坐的照片,告訴我們:“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是盤腿而坐,很多人不習慣,這是一種考驗,因爲受不了雙腿麻痹的痛苦,難以保持坐姿,只能努力地克服。”

  在江邊打坐,吹着凉風,呼吸清新的空氣,這感覺一定很好。我想起在鷄足山的這段日子,我和同伴也時常沿着山路,前往某一處僻静的、不知名的地帶,選一處自認爲恬静的空間,諸如巨石、雜草叢邊,面對遠山,閉目静坐。那時候感覺自己已與大自然融爲一體,心靈更與梵音相應,或有安穩、自在、踏實的感覺,此外便是一種難得的清净。

  “那時候,我們住在曼聽佛塔寺的“吉祥禪林”,曼聽佛塔寺距離瀾滄江畔不遠,據説那曾是國王居住的皇家寺院,很有氣勢,聽説寺内的白塔還藏有釋迦佛的舍利。“王居士兀自説着。

  “吉祥禪林?這名字真好聽。”一位同伴説道。

  “恩,那是一排排簡易的小木樓,清幽整齊,附近有許多條瀾滄江畔的白沙鋪就而成的經徑行道。每天,大家都在那兒練習經行。所謂‘經徑行’……”

  “經徑行?”一個女居士疑惑地抬起頭。 

  “恩,就是在行走的過程中細膩觀察動作的生滅變化,清楚地知道每個細節而不失念。這是南傳佛法中很重要的一種實修方法,能培養人的專注力,排除雜念。”

  “經徑行的時候,脚很痛嗎?”我問。自從行過一日一夜佛現前三昧般舟,那感覺便深刻地印在我心頭。

  “當然,最開始,没走多遠,一些人的臉脚就變得又紅又紫,甚至痛得輕聲呻吟,走路也七零八落地摇晃,越走越慢,步子越邁越小,和都比的距離也越來越遠。還没走到一半,我的脚掌就已經過了疼痛、麻木、更疼痛幾個循環了。走到最後,頭腦中就只有痛,没有時間概念了,也不知道怎麽走回來的。回來一看脚,居然一點皮也没擦破,雙腿還很舒服,真是奇妙。”

  説到這兒,王居士不好意思地一笑,講起一件趣事——

  “有一回,都比在前方帶我們走,我問他:你的脚爲什麽就不疼呢?都比回答:我的脚也疼,只是我的心不會去關注疼痛。一位法師回答得更有趣:疼痛是寶貝啊,這是佛菩薩給你們做足療,要珍惜這個福報啊,好好體味,應生歡喜心啊!”

  聽到這番話,屋子裏的人不禁輕笑出聲,法師字字珠璣,妙語生打趣,那一路上一定是與寂寞無緣了。

  “現在想想,總是有這個過程的嘛”,王居士喝了口茶潤潤唇,和傳杰相視一笑,“如果説托鉢第一天是跳芭蕾舞,第二天就是摇擺舞,再後來就是小步舞了,走得好的師兄已能如履平地。”

  “我記得善行師説過,現在生活在世俗中間的人就像掉進了一個泥潭,之所以没感覺到痛苦,是因爲它不像我們托鉢時脚底下的石頭帶給我們的痛那麽的直接,它是在不知不覺中無形的吞噬我們。”

  這種理論在世俗中從没有聽到過,也挺新鮮。

  “這……就像温水中的青蛙。”

  我忽然想起那個熟悉的故事:—口鍋裏面放滿了水,把青蛙放進去,水一點點燒沸,慢慢加熱,青蛙到死也不會跳出來。想來,大家都懂得這個道理,却不明白自己也身陷其中。   

  問問自己的心,那些名、利,真給我們帶來了快樂了嗎?還是讓我們越陷越深麻木得已經不能自拔?

  聽着這些話,我很清楚自己也没有資格説什麽,因爲我對佛法還有些猶豫,但我深信,總有一天我會做出抉擇……”

  學佛修行的道路上必定會有各種障礙,等着自己去突破。望着王居士平和的笑容,輕輕鬆鬆的話語,似乎那些苦清淡得如同一縷風,早已不見痕迹,没來由心頭涌起滿滿當當的欽佩和敬意。

  我們都是走在路上的人,需要一同鼓勵着前行。

  王居士細緻的介紹,使得照片中的場景變得活脱脱,明朗起來。景物是那麽透徹,細微到每一處,落於舉手投足之間,以至於僧人捻動第幾顆念珠,坐墊上一圈圈花紋明麗的顔色清晰可見。

  不難想象,那段特别的日子,一定還有許多不尋常的故事,一些旁人聞所未聞的感受和經歷,很多是我們無法揣測的,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

  没有歷練的人生是不圓滿的,修行也是如此吧!

  正想着,兩張特别的照片吸引了我的視綫,一幅照片中有一座高大的白塔,頂部尖尖的,造型别致,這在北方是不復見的。白塔之下,一行僧人正圍遶着它。

  另有一張攝有白塔的照片,聞佛師和八位出家僧人并排站在塔下,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麽特别,或莊重,或微笑。

  傳杰説;西雙版納有名的大佛塔不下百座,大大小小的佛塔計有數千座,這在中國的古塔景觀中,非常罕見。每逢歡樂的節日,傣家老少就會涌向佛塔舉行活動。每個村寨都建有自己的佛塔,加上作爲水井裝飾的小塔,幾乎是一村一塔、一村數塔。

  傣家人認爲,塔是生命之軀,一如人,有頭(塔刹)、身(塔身)、脚(塔基),自然也有心,這心就以金板代表。古塔,塔心必置金板一塊,刻上建塔的年月與經咒,用金表示純净如金,光潔如金。造塔就是爲自己造福,用心格外精細。

  噢,無須刻意,只不過偶然的一瞥,照片中的白塔便印在我們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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