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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九齡與大庾嶺路



  劉興洲

  張九齡,字子壽,一名博物,廣東曲江人。九齡幼聰敏,13歲以書於廣州刺史王方慶,大嘆賞之曰:“是必遠器”。唐中宗景龍元年(705年)乙巳登進士第,官授校書郎,以道侔伊吕科策高第,遷左拾遺,拜左補闕,中書舍人内供奉,封曲江男;中書侍郎,中書令,開元二十四年(736年)丙子十二月擢昇宰相,封始興伯。其風度文章爲當朝之楷模,后帝每用人必曰“風度得如張九齡”。開元二十八年(740年)庚辰五月七日遘疾卒,享壽六十有八。九齡卒後,唐玄宗賜謚“文獻”。其著作甚豐,有《珠玉鈔》一捲,《姓源韵譜》一捲,《唐初表草》一捲,《千秋金鑒録》五卷,《曲江集》等;詩有210多首。有謂:“三唐宰輔無雙士,嶺南千年第一流”。

  開鑿大庾嶺新路

  大庾嶺(梅嶺),地處南雄市北部323國道27公里處右側,即正在建的韶贛高速公路開隧道穿其腹部而過。據明學者郭篤周著《嶺海名勝記·梅嶺記》雲:“謹考梅嶺,本名臺嶺,在南雄府九十裏,即百粤五嶺之一也。一曰東嶠,以其當五嶺之東也。上有横浦關,即古人入關之路也。漢初,高帝以將軍梅鋗統兵駐此,故曰梅嶺。後令裨將庾勝戍守,復名庾嶺。”而梅嶺得名由來,則因梅鋗功多,封其10萬侯。越(粤)人爲重梅鋗之賢,在嶺上廣植梅樹紀念,因此稱它爲梅嶺。

  横亘粤贛兩省之間,延綿200多公里的大庾嶺山脈,上古時人烟稀罕,車馬不通。據史稱,在2000多年前,秦始皇爲了完成他“北逐匈奴,南開五嶺,”統一中國之大業,派遣50萬大軍分五路南征百越,其中一路就是經江西南安(今大餘)越大庾嶺時,但見嶺上荆棘載途,懸崖峭壁,秦兵只好劈山開便道通過。從此,有了一條從豫章(江西)越嶺至東粤(廣東)的簡便山路。大庾嶺雖有山路,但山高嵽嵲,行路崎嶇,雨旸多艱,商旅告困。如不小心,易掉深谷,粉身碎骨。

  唐立國289年,開元、天寶最爲盛極。在開元之前唐主政近百載,嶺南依然蠻荒之地,瘴癘之鄉,經濟落後,人烟稀薄。其時,番禺(廣州)沿海地區對外貿易、經濟、文化雖有發展,由於五嶺的阻隔和陸路交通不便,山高皇帝遠,信息緩慢,致使嶺南地區仍然孤懸嶺外,遥遠難制。當時主要靠走連縣到湖南桂陽,或溯武江上瀧口,或沿西江而到靈渠湘水,或走海路過江淮,這些路途遥遠,非常艱險。相比之下,大庾嶺路通嶺南較近,但也因險峻視爲畏途。 

  唐玄宗開元四年(716年),在朝廷門下任左拾遺(從八品)的張九齡,時因直言得罪了當政者,告病回歸曲江時越大庾嶺,見嶺路峭險巉絶,人苦峻極,便上奏玄宗帝請求,建議開鑿大庾嶺路,改善南北交通,以充分利用嶺南的“齒革羽毛之殷,魚鹽蜃蛤之利”,運進中原内地,可達到“上足以備府庫之用,下足以贍江淮之求”之目的。因此,九齡的奏章得到了玄宗帝的贊賞,遂下詔命張九齡開鑿大庾嶺路。九齡接旨之後,親自前往大庾嶺,履險攀嶝,勘測開鑿綫路。隨後,爲不影響山民的農業生産,利用“歲已農隙;人斯子來”,在當年未普及應用炸藥的情况下,用木柴堆積表面用火燒石,而後引水灌石,使堅硬崖石裂破,將一塊塊大石鑿開搬走,真是鬼斧神工的驚嘆。經過三個多月的艱辛,鑿通了一條長二十多丈,寬三丈餘,高十多丈的大山坳。且沿南北延伸修整嶺道,寬一丈,長30多華里的山間大道。南通廣東南雄,北接江西南安(大餘),從而使大庾嶺路變成“坦坦而方五軌,闐闐而走四通”的康莊大道。新路開通之後,南北交通大爲改觀,使嶺路“轉輸不以告勞,高深爲之失險”的畏途變成了通途。張九齡作爲封建社會的朝廷命官,開嶺路躬親其事,而且進展很快,爲嶺南經濟、文化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後人褒揚九齡像大禹治水一樣的功績,如舊志載浙江詩人杭世駿《大庾嶺謁張文獻祠》詩有:“荒祠一拜張丞相,疏鑿真能邁禹功”之句。

  歷代重視修嶺路

  大庾嶺路,又稱驛道和官道。歷代官府對這條交通要道修鋪極爲重視,曾10多次大規模的修鋪路面和種植路樹,較大規模的是北宋嘉祐中,時任廣東轉運使的蔡抗,與其任江西提點刑獄僉事的胞兄蔡挺協商議定,瓷砌大庾嶺路各自所轄境内段。此次修築嶺南路寬一丈三尺,長三百二十五丈;嶺北路寬八尺,長一百零九丈。且種鬆、梅樹,在南雄境内立表“梅關”。元泰定二年(1325年),路總管亦馬都丁調集民工修橋鋪路。明正統十一年,(1446年),南雄知府鄭述徵集民工,用崖石鋪砌路面九十餘裏。成化五年(1469年),廣東布政使陳濂會同南雄知府江璞,共商修整嶺路事宜,徵發民工重修路面。正德十三年(1518年),廣東僉事吴廷舉指令南雄府,在嶺道兩旁種鬆、梅樹5000 餘株。吴親自參與植樹,自稱“十年兩度手栽鬆”、“種得青鬆一萬株”。舊志載:“自宋迄明,往來宦遊者多有補種,某推官女亦植30株,鎸詩於石。”清嘉慶四年(1799年),兩廣總督覺羅吉慶捐銀千兩,交南雄州修整嶺路,並在官道旁增植鬆、梅,以資休憩。

  迄至清末民初,大庾嶺路屢遭兵燹,關樓焚燬,吊橋被燒。在上世紀初粤漢鐵路和1932年的曲江至大餘公路先後開通,大庾嶺路失去了五嶺南北交通要道的作用。經過幾十年日曬雨淋侵蝕,路面破爛,文獻公祠傾圮,路鬆被砍,石碑殘缺,古亭倒塌,梅樹稀少。 

  建國後,特别是改革開放的30年間,南雄黨政重視大庾嶺路(今謂梅關古道)的修葺工作,撥專款重修梅關和古道。重建來雁亭、半山亭、望江亭、陳毅在梅嶺臨危賦著名《梅嶺三章》詩篇碑刻;以及六祖廟、夫人廟、玉皇殿等,重現千年古貌。爲恭迎四方懷古遊客,市區至梅嶺323 國道兩旁種植梅樹27公里,形成“一路梅花一路詩”的靚麗風景綫。

  繁盛的黄金大道

  大庾嶺新路開通之後,很快取代了原來幾條舊路大部分的功能,南來北來往的交通運輸、郵驛、商旅絡繹不絶,成爲五嶺南北主要交通要道。它是把長江水系與珠江水系連結起來的水陸交通紐帶,正如宋餘靖著的《武溪集》雲:“沿汴絶淮,由堰道入槽渠,溯大江,度梅嶺,下湞水,至南海之東西江者,唯九十裏馬上之役,餘皆籬工楫工之勞,全家坐而致萬裏。故之嶠南雖三道,下湞水者十有七八焉。”這時,廣州沿海及嶺南的貨物,溯北江經韶州,入湞江到達南雄,轉取嶺路至江西南安,再沿章水下贛江,出長江。故韶州、南雄古來水陸交通兩旺,湞江船艇來往如梭,嶺路馱擔摩肩接踵,古有“商賈如雲,貨物如雨,萬足踐履,冬無寒土”之稱。韶州、南雄因有水陸交通之利,成爲五嶺南北貨物集散地,迢迢嶺路,車水馬龍,歷代不衰。

  宋代,北往的貨物除進口的犀角、象牙、珍珠、香藥等貴重物資和洋貨外,主要是韶州岑水的銅和廣鹽。單銅錢幣每年約有五六百萬斤途經嶺路北運,這項人力運輸需10萬人次之多。還有廣鹽和佛山的鐵器等貨物,每天來往嶺路的挑夫和商旅日有數千人。嘉祐間,推官蕭世範爲解郡民官運之苦而教民造車,一車可勝數人之載。明景泰元年(1450年),廣鹽在南安(今大餘)、虔州(今贛州)、吉州(今吉安)、臨安四府大量銷售,廣鹽經韶州溯湞水上南雄的木帆船五六百艘,每年走嶺路北運廣鹽1千萬斤。加上其他貨物的人力運輸,“南貨過北者日有數千。”

  到了清代,清政府實行海禁,只限廣州爲對外通商的唯一外貿特區,這使廣東成爲中西經濟、文化交匯之地,中外貿易的重要門户。進出口各種商品淋琅滿目,被譽爲“金山珠海,天子南庫”。這些進出口的各類商品大多走水運,經嶺路運往中原内地。古代,南雄境内90華里的嶺路設置有珠璣、石塘、裏東、靈潭、火逕(通濟鎮)、中站、小嶺、新路口等8條街市,嶺路兩旁茶館酒肆、飯莊客棧鱗次櫛比,爲南來北往商旅食宿提供方便。 從州門鋪至新路口經商店家有八九百間,其中火逕(通濟鎮)就有120家、經商者收入可觀。民國10年(1921年),據《南雄縣農業調查報告》稱:縣城至新路口的嶺路上,“茶亭飯店,一裏數間,販客往來,日計盈萬。” 

  隨着外貿的日益發展,由廣州進口的各種貨物日增,而江蘇、浙江、安徽、江西、閩西等地的土特産,如絲綢、茶葉、藥材、火腿、臘鴨、香菇、土紙、糧油等源源南運廣州,每年來往嶺路的客商、夫役達四五十萬人次。明萬曆二十三年(1595年), 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在南雄傳教後,越嶺路北上京師時看到客商往來情形:“旅客騎馬或乘轎越嶺,商貨用馱獸或挑夫運送,他們好象是不計其數,隊伍每天不絶於途”。

  由於嶺路的繁盛成爲黄金大道,對南雄、韶州、乃至珠三角地區的農業、手工業、漁業、礦業等商品生産發展,實在得益於大庾嶺路,尤對南雄經濟繁榮獲益甚佳。前人詩有“南來車馬北來船”,“行人虚説小揚州”的詩句,生動描寫了當時商賈雲集之盛况。僅税收一項,南雄在北宋熙寧十年( 1077年),商税歲額一萬貫。到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税課司歲征各色課税鈔10048貫,保昌縣署歲征1622 貫,府、縣合計11670貫。天順二年(1458年),廣東巡撫都御史葉盛於縣城太平橋(今河南橋)南設太平關征税。嘉靖十七年(1538年),沿河有鹽店、牙行221間,船艇500艘,牛車100輛,共征牙税等銀1290.5萬兩。萬曆六年(1578年),太平關征收商税、鐵課等銀達4.3 萬兩。清康熙九年(1670年),太平關移至韶州府征收。干隆十八年(1753年),府、縣共征工商雜税銀1516.6萬兩。道光四年(1824年),額征工商雜鋭銀1942.6 兩。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征雜各税實收銀5765.74兩。宣統元年(1909年),征雜各税實收銀爲6439.1 7兩。從上述史記,九齡先賢對社會效應作出的貢獻,功不可没。

  千載官民謁公祠

  張九齡奉旨開大庾嶺新路,後人感其功德,分别在南雄城、梅嶺、始興、曲江(今韶關)先後建有四間文獻公祠。祠内塑像和立碑,以記其事,以供後人敬祭和瞻仰九齡之遺風。

  《直隸南雄州志·壇廟》載:南雄城、梅嶺、始興城張文獻祠有三:

  一在南雄城,原在儒學講堂東。宋嘉熙三年(1239年)己亥歲,教授翁甫創。寶祐四年(1256年)丙辰歲,教授趙若銛遷學西。明朝,命有司歲仲春,擇日致祭。宣德九年(1434年)甲寅歲,通判鄭建修。正統十二年(1447年)丁卯歲,知府鄭述修。成化十二年(1476年)丙申歲,知府江璞遷大中書院西。弘治元年(1488年)戊申歲,林符遷七鬆堂。嘉靖二年(1523年)癸未歲,知府黄偉遷關王廟。五年(1526年)丙戌歲,伍箕遷率性社學,即舊東嶽廟。清康熙二年(1663年)癸卯歲,知府陸世楷建天峰書院,以文獻公與王文成公合祠。道光四年(1824年)甲申歲,設在道南書院(今市迎賓館大樓址),每年春秋,官民合祭。

  二在梅嶺雲封寺旁,元至正十七年(1357年)丁酉歲,達魯花赤察裏沙建,宣文閣監書博士、金華王餘慶記。明成化九年(1483年)癸卯歲,知府江璞遷祠後,翰林學士江朝宗記。正德七年(1512年)壬申歲,知府張頂修。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丙午歲,巡撫張岳修,尚書何維柏記藝文。清順治南安副將董大用重修,嶺北道參政李際期記。干隆三十年( 1765年)乙酉歲,廣東布政使胡文伯倡修並記。嘉慶二十年(1815年)乙亥歲,布政司曾燠重修。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丁醜歲,布政司趙慎珍、知府羅含章捐廉重修並記。

  梅嶺頂上的文獻公祠塑有像,立有張九齡《開大庾嶺路記》石碑。歷代仕宦賢達越嶺於此,都進祠拜謁文獻公祠,瞻仰遺像並賦詩、詞。另在嶺路的城東五裏山接官亭旁,明弘治五年(1494年),奉議大夫廣東提刑按察司僉事、於都袁慶祥,建有神龜負文亭。亭内雕鑿一大石龜,長約1.5米,碑高2.6米;寬1.2來。“文革”期間碑毁,石龜下落不明。張九齡《開大庾嶺路記》碑拓片,館藏於南雄博物館。

  三在始興縣城隍廟左的張文獻公祠,宋嘉定十二年(1219年)己卯歲、知縣趙彦偃建。明正統十二年(1447年)丁卯歲,訓導黄緩、主簿吴應峻相繼修。年久朽圮,知縣胡世科諭後裔等倡捐重修門堂寢室,因地布置並樹風度樓,與文閣相輝映,爲邑之壯觀。於清干隆十七年(1752年)壬申歲告成。

  曲江公張文獻公祠,在今韶關市區内,創建和毁於何時不詳。韶州古有風度樓,明弘治十年(1497年),韶州知府始建風采樓,與紀念張九齡之風度樓相對。民國7年(1918 年),駐粤滇軍總司令兼督粤贛湘邊防軍務李根源,對九齡家族墓進行大規模修繕,同時重建饗堂,即張文獻公祠。這些古建築,是爲紀念張九齡而建的。

  上述四間文獻公祠,歷代騷人墨客、仕宦賢達、紳商百姓,對張九齡非常敬重。爲感恩載德,飲水不忘挖井人,每年舉行春秋祭祀外,常年有不少人謁拜公祠。如梅嶺山上的文獻公祠,幾百年來,謁拜者數以萬計,其傳統美德思想影響深遠。舊志載,明嘉靖時任南京兵部尚書湛若水過嶺謁拜時,作一首《文獻祠》詩雲:“文獻鑿庾嶺,功與九河同。河鑿免魚鱉,嶺鑿免兵鋒。無險不負固,割據無奸雄。廣民永安堵,要領保善終。豈惟保善終,風氣示漸通。文運以日昌,中土争污隆。有功弘王化,無田俎豆空。家徒千頃者,過此無郝客。”

  番禺人士方殿元,清康熙甲辰進士,官知炎城、江寧。越嶺時作《張文獻祠》五言詩一首,詩曰:“宰相開南國,文章在日中。臨朝問風度,幸蜀憶精忠。古廟烟霞合,高峰道路通。應知遺像内,金鑒明丹衷。” 

  清韶州人士馮佩芳作《謁張文獻祠》七言律詩一首,詩雲:“巍巍風度仰高樓,碧瓦朱薨殿宇幽。庾嶺路通梅信早,書堂岩復樹陰稠。三唐宰輔無雙士,百越人才第一流。飛鴿送書猶細事,尚留金鑒足千秋。”

  爲褒揚張九齡爲唐代“開元之治”作出的貢獻,傳承九齡精神,乘紀念張九齡誕辰1330週年活動的東風,弘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大力推介九齡先賢的政治業績、文學成就、剛正不阿的品質。這不僅有助於韶關、南雄挖掘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而且對於推動韶關、南雄科學發展、建設生態文明,促進社會和諧、提高城市文化品位具有重要作用。與此同時,重建好韶關風度樓、梅關古道張文獻祠。爲韶關、南雄歷史文化名城人文景觀增添重彩,促進韶關、南雄經濟建設和旅遊事業更上新臺階。

  
注釋:

  〔1〕自隋煬帝大業二年(606年) 始建科舉制,盛唐繼之。張九齡爲嶺南籍最早登進士第一人。

  〔2〕張九齡於唐開元二十四年擢昇宰相,乃嶺南籍仕林中典範第一人。

  〔3〕據清屈大均著《廣東新語》第345頁稱:“東粤詩盛於張曲江,公爲唐人物第一、詩亦冠絶一時”。

  〔4〕開大庾嶺新路,溝通五嶺南北主要交通大道,是爲古代發展嶺南經濟第一人。

  〔5〕張九齡的政績、風度以及在盛唐時爲百姓、爲朝廷所做出貢獻,堪稱嶺南籍第一人。

  (劉興洲:原南雄市政協副科幹部,從事文史編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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