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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與南華寺



  吕良棣(吕良棣,韶關市市志辦。)

  【中文摘要】據初步統計,蘇東坡爲南華寺所作的文章有231篇,詩兩首。他三進南華寺,與南華寺住持重辯長老友誼深厚;爲南華寺寫柳碑勘史之誤;改程公庵爲蘇程庵,爲齋堂寫匾,等等。甚至有人推測蘇軾曾在南華寺度過春節。如此看來,蘇東坡與南華寺是有密切關係的。

  Abstract:Based on preliminary statistics, Su Dongpo wrote as many as 231 articles and 2 poems for Nanhua Temple. He visited Nanhua Temple three times, kept profound friendship with Master Chongbian, the abbot of Nanhua Temple, wrote Liu Gongquans stele with a corrigenda of history for Nanhua Temple, changed Chenggong Hut into Sucheng Hut and wrote an inscription board for the vegetarian canteen, etc. There is even an assumption that Sushi once spent the Spring Festival in Nanhua Temple. Accordingly, Su Dongpo was closed related to Nanhua Temple. 

  

  在蘇東坡浩瀚的藩作中,現存爲曲江縣南華寺所作的文章有:《書南華長老辯師逸事》、《書柳子厚大鑒禪師碑後》、《蘇程庵碑記銘並序》、《錫泉銘並序》、《南華長老題名記》、《與南華辯老十三札》、《與南華明老三札》、《南華寺六祖塔功德疏》、《論六祖壇經》等23l篇及詩作兩首(詳見《曹溪通誌》及《南華小志》)。由此可見,蘇東坡與南華寺是有密切關係的。

  一、一進南華寺

  蘇東坡終其一生顛沛流離,“平生文字爲吾累”,這是他晚年對自己平生生活經歷的寫照。在新舊黨的傾軋誣陷中他多次被貶,深入下層,遍游名山大川,也就因爲這樣才有機緣來到南華寺。他在《南華寺六祖塔功德疏》一文中有非常感人的叙述。原文精粹,照録於後:

  “朝奉郎提舉成都府玉局觀蘇軾。先於紹聖之初,謫彼惠州,過南華寺,上謁六祖普覺大鑒禪師而後别。又謫過南海,遇赦放還。今蒙恩受前件官,再過祖師塔下,全家瞻禮,飯僧設浴,以致感恩念咎之意,爲禳灾集福之因。其疏如後:

  伏以竄流空海,前後七年,契闊死生,喪亡九口(注:死侍妾朝雲、一女僕及其他僕卒),以前世罪業,應墜惡道,故一生憂患,常倍他人。今兹此還,粗有生望。伏願示大慈愍,出普光明。憐幼稚之何辜,餘其疾恙。念餘年之無幾,賜以安閒。軾不敢不巋求心,永離諸障,期成道果,以報佛恩。”

  從此文可知,蘇東坡於被貶南來及遇赦北還時各經過南華寺一次,其第一次進南華在紹聖之初何年何月?據蘇到惠州後寫給南華寺辯長老的第十一封信自稱:“學佛者張惠蒙,從予南遷。予游南華,使惠蒙守船。明年六月南華禪師使人於惠。惠蒙曰:‘去歲不得一禮禪師乃可恨。欲與是人俱往,請留十日而還。’予佳其意許之。且令持此請教誨於辯公,可痛與提耳也。紹聖二年六月十二日。”這就很明白地可以看出蘇是寫信的上一年即紹聖元年經過南華寺的。

  又據一《曹溪通誌》(卷五)載:“宋端明學士蘇公軾紹聖元年甲戍八月過南華作書蘇程銘。”這就是蘇東坡由潁州(今安徽阜陽縣)被貶英州(今廣東英德縣)、惠州(今廣東惠州市)南來時第一次經過南華寺的日期,即北宋紹聖元年(公元1094年)夏曆八月。當時沿北江而下,留惠蒙守船由現在曲江縣烏石區瀠涅上岸,和辯老“語終日”可見至多停留一兩天。

  二、與南華寺住持辯長老友誼深厚

  蘇東坡《書南華長老辯師逸事》一文中自叙:“餘遷嶺南,始識南華重辯長老,語終日,知其有道也。予自南海還,則辯已寂久矣。”可見蘇在初訪南華寺時才認識當時的住持重辯長老,且非常投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蘇到惠州百日,辯長老就差人送信去問候他,蘇也帶病回信。以後書信不斷,前後共寫了十三封信給辯老。  (詳見《南華小志》蘇東坡《與南華辯老十三札》)辯長老曾贈以麵粉瓜薑湯茶等,蘇也以紫菜石發(髮菜)回贈。蘇到惠二年,辯長老又專門派人送東西去,蘇東坡生日又派人送禮去。蘇受禮後每次網信都説“物意兼重”、“禮意兼重”,想必送的禮物是很不錯的。蘇也回送過桄榔杖一枝給辯老。桄榔杖,木韌而軟不易斷,過去轎杠都由此木做,桄榔粉可治腹瀉,此木廣西盛産,以之爲杖,十分理想。最後辯老還爲蘇東坡送過一次罌粟成豉等。罌粟花可制鴉片,從蘇的十三札中曾提到“閉門養疴”、“近苦痔疾”等來看,可爲治病之用。蘇在信中無所不談,到惠第二年九月,他的長子蘇邁被授韶州仁化縣令將携孫南來,蘇東坡也叫他去南華瞻禮辯長老。

  辯長老不但數次專人送信送物去惠州問候蘇東坡,而且屢派專人爲蘇東坡送信給其弟子由及遠去筠州(今四川筠連縣)。蘇也熱誠相報,爲南華寺寫《柳碑》、《庵銘》及《卓錫泉銘》(銘文碑刻現嵌南華九龍泉)等文章寄去。並追其弟子由寫南華寺鐘銘。對辯老一再催寫的柳碑,即柳宗元《曹溪第六祖賜謚大鑒禪師碑》的碑文,他在第十札中寫道:“軾再啓,所有寫柳碑,大是山中闕典,不可不立右,已輟忙揮汗寫出,仍作小記成此一事。”從他給辯老的第十一札可以推知寫第十札時已到了夏曆六月中旬,正是大暑前後的大熱天,蘇軾能揮汗寫出實屬不易。可見他對南華寺是有求必應的。

  三、爲南華寺寫柳碑勘史之誤

  蘇東坡治學態度嚴謹,對問題的鑽研考據十分認真。他在替南華寺書唐朝柳宗元(字子厚)爲南華所寫的《曹溪第六祖賜謚大鑒禪師碑》以便刻石的過程中,發現文内唐史記載有錯。特爲此寫了一篇《書柳子厚大鑒禪師碑後》以記其事。原來柳碑開頭説:“扶風公嶺南節度使馬總兼問嶺南三年,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稱號,疏聞於上,詔謚大鑒禪師,塔日靈照之塔。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十月十三日,下尚書祠部,符到都府。……”又説:“……公始立朝發儒重,刺虔州,都護安南,由海中大昭夷連身毒之西,浮舶聽命,成被公德,受旂纛節戟,來莅南海,屬國如林,不殺不怒,人畏無噩,允克光子有仁,昭列大鑒,莫如公宜。……”即馬總係從虔州移到南海爲官,於唐憲宗元和七年上書爲六祖請謚號。蘇東坡查了韓愈的祭馬公文也説他從交州抗節番禺,這就是説馬總因在嶺南爲官當然要爲轄下的南華寺請求皇帝賜給六祖謚號,這是職責所在,理所當然的事,但蘇東坡翻查唐史發現記載的是元和中馬總自虔州刺史遷安南都護,徙桂管經略觀察史,入爲刑部侍郎。如果真是這樣,既然去了廣西做桂管經略觀察史怎麽還會爲廣東的和尚請謚號呢?所以蘇東坡斷定唐史有錯,當以柳碑爲正。

  四、改程公庵爲蘇程庵

  蘇軾在《蘇程庵碑記銘並序》(見《南華小志》或《曹溪通誌》卷五)中寫道:“程公庵,南華長老辯公爲吾表弟程德孺作也,吾南遷過之,更名曰蘇程。且銘之日;辯作庵,寶林南,稃取之,不爲貪。蘇後到,住者互。蘇既住(《南華小志》爲往,有誤),程則去。一彈指,三世具。如我説,無是處。百千燈,同一光,一塵中,兩道場,齊説法,不相妨。本無通,安有礙?程不去,蘇亦在。各遍滿,無雜壞。”

  據明崇禎八年(公元1635年)餘大成作《蘇程庵碑記銘並序》(見《曹溪通誌》卷五)可知,程德孺爲程正輔(字元才,蘇東坡之姐八娘即蘇小妹之夫)之弟,蘇東坡母舅程顥之子。因篤信佛教,辯長老爲之建庵,蘇南來初進南華時改庵爲蘇程庵作銘並序,所謂“住者三”即蘇東坡,程正輔和程德孺三人。據餘大成文,程正輔“以提刑至惠,公欲藉手以陰惠之入,凡橋樑錢穀軍興之事無不密爲壁畫。”在蘇東坡給辯老的第八札中也提到“正輔提刑書告便。”可知程正輔在惠州擔任提刑官,爲蘇出謀劃策,做了不少好事。

  蘇東坡所以和辯老一見如放,友情日篤,他的表弟和辯老的關係對他也不無影響。他留下的蘇程庵對以後的南華寺還引出不少逸事。據餘大成文載蘇程庵到明嘉靖二十五年已爲人盗名改建爲二賢閣,後人并且杜造假文章塞入明萬曆年憨山大師所編的《曹溪通誌》中説二賢閣即蘇程庵故址因程明道蘇東坡論道於此結庵敝以爲名。據餘大成考證,程德孺被篡改爲程明道,純屬子烏虚有。但程明道究係何人還待考據。餘并親書《蘇程庵銘並引》一碑,署名爲明崇禎八年乙亥六月望日電士餘大成書。此碑現嵌予南華寺六祖殿後方丈樓前墻上,成了蘇東坡與南華寺結緣的一個歷史證據。

  據查程顧(明道)係宋代理學名家“二程”(即程顥、程頤)之長,變法初期,程顥曾和王安石合作,程頤爲東坡政敵。新政初期,程顥常造訪王安石商談公事。蘇東坡與河南學派(以程頤爲首)向有怨隙。據《中國人名大辭典》:程顥後與王安石議新法不合,出簽書鎮寧軍判官,知扶溝縣。哲宗立(公元1086年)召爲宗正丞,未赴卒。 

  東坡於1094年初進南華,程明道已死故無從與其論道於寺。

  五、二進南華寺

  從蘇東坡《書南華長老辯師逸事》文可知他北還時、辯老已圓寂甚久。他寫道:“過南華吊其衆,問塔墓所在,衆曰:他師昔作壽塔南華之東數裏,有不悦師者,葬之别墓,既七百餘日矣。‘今長老明公,獨奮不顧,’發而歸之壽塔,改棺易衣,舉體如生,衣皆鮮芳,衆乃大服。東坡居士目:‘辯視身爲何物,棄之屍隱林以飼鳥,鳥何有安以壽培爲?明公知辯者,特欲以化服同异而已。’乃從茗果奠其塔,而書其事以遺上足南華塔主可興師。時元符三年十二月十九日。”原來辯老原葬壽塔爲人移葬别墓,七百多天後南華住持明老又將其挖出葬回原處,發現屍體如生,衣服還散發香味,衆人大爲驚服。蘇東坡説辯老這樣的高僧根本不會重視自己的身體早已投林中餵鳥了,那裏還會有葬在壽塔這回事。這不過是明老説出來想使反對辯老的人心服罷了。這些神話般的傳説究竟是否事實也已無從追究,但蘇東坡於元符三年親到南華“乃以茗果奠其塔”却因此又有了一個確鑿的證據。而且他自己還説過“伏以竄流空海,前後七年”,從紹聖元年往後推算七年也正是元符三年。所以蘇東坡二進南華的確切日期是北宋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夏曆十二月十九日。

  六、三進南華寺

  元符三年宋哲宗趙煦駕崩,宋徽宗趙構登基,蘇東坡遇赦北還,二進南華,此時心情較爲舒暢。住持明老一見如故,熱情相待,以後還曾書信來往。從蘇東坡寫給明老的蘭封信中可以推知蘇還曾三進南華。原信如下。

  蘇軾《與南華明老三札》(載《南華小志》)  。

  (一)

  軾啓:衰病後過南華,深欲一别祖師,因見仁者。遽辱專使惠手書,何慰如之,即日履此,薄寒,法體佳勝,旦夕離英,但江路頗寸進,不即會見,企望之極。惟萬萬爲衆自重不宣。 

  (二)

  軾流浪濁臭久矣。道限多可,傾蓋如舊,清游累日,一洗無餘,幸甚幸甚。專使惠手書,具聞别後法體安穩,爲慰多矣。贛上待水猶更旬浹,南望山門,馳神杳靄。更希若時爲衆保練不宣。

  (三)

  軾以促裝登舟冗甚,作書極草草。寵示四偈,可謂奇特,脚答四句,想大笑也。石刻已領,感感。沈生果作墨否?如成寄一丸。伯固念親懷爲甚矣,道話解之。

  從第一札可知蘇原擬去南華告别辯老,因而得見明老,旋去英州(即今英德縣),一到該地就接到明老專門派人送來的信。他感到很大的安慰,但覺得溯北江而上行船極慢,又不能立刻到南華相見,不勝企望。以兩地百裏,下水一日,上水三日,停留二日計,即蘇東坡英州一行約需五日,由此推知他三進南華當在元符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之後五天,即元符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左右。

  第二札可以看出,這是蘇三進南華後在北還途中過大庾嶺,在贛江等水發行船時,南望南華有感而寫的。信中清楚地提到,曾在南華“清游累日”,即玩了幾天。

  從第三札可知,他與明老雖見面不久,但相互酬答饋送已很隨便,有了一定的友誼。最後提到伯固,這個人叫蘇伯固名堅,博學能詩,東坡與講宗盟,曾同游廬山。曾任臨濮縣主簿,在蘇整治杭州西湖時建議參酌古今當用中策,出力頗多。以後在廣陵又曾在一起,向有唱和,友諄甚厚。東坡自海南歸,他早就在南華相待數日。(見下文蘇軾詩《寄蘇伯固》)從信中可知他後來還和蘇同行北返,他們能定於南華相會可見南華寺在兩者心中是頗占地位的。據蘇詩自稱,他接來書才知伯固在南華相待數日,至於在何處得到來書?是否就是第一札中提到的英州?“相待數日”,是在二進南華之前或以後?都需要進一步的考證才能定出蘇在南華停留前後起止的時日以及三進南華比較確切的日期。但由於史料散失,這些問題有待進一步考證。

  七、關於蘇軾在南華度過春節的推測

  蘇在南華,明老與之交談頗多,蘇應所請特爲他寫了一篇《南華長老題名記》。文中寫道:“南華自六祖大肇示滅,其傳法得眼者散而之四方,故南華爲律寺。至吾宋天禧三年,始有詔以智度禪師普遂住持,至今明公蓋十二世矣。明公告東坡居士曰:宰官行世間法,沙門行出世間法,世間即出世間,等無有二。今宰官傳授,皆有題名壁記,而沙門獨無有,矧(讀沈,况且)吾道場實補佛祖處,其可不嚴其傳?子爲我記之。居士日諾,乃爲論儒釋不謀而同者以爲記。建中靖國元年正月一日。”從此段文章可知南華住持明老要蘇東坡爲沙門題記,蘇應諾乃以爲記。這有很大的可能當時就是在南華記的。果真如此,蘇東坡就是在南華過的春節了。因爲寫文章的時候建中靖國元年正月一日就是二進南華元符三年十二月十九目的次年舊曆元旦。當然,文章也有可能是離開南華以後寫的。查《韶州府志》卷二十五第三十頁:“九成臺舊名聞韶在北城上宋建中靖國元年五(疑爲正)月蘇子瞻與蘇伯固北歸郡守猶成延之臺上伯固謂臺宜名九成子瞻即席爲銘自書刻石臺上後以元祜黨事樓毁臺廢、……”可見東坡在建中靖國元年還在韶州逗留。毫無疑問,他與蘇伯固是在曲江境内度過春節。由於他是“衰病後過南華”。而且正逢冬季薄寒之時,身體不好(七個月後就病死常州)於情於理,明老都會堅持留蘇在南華度歲的。但這些都是推測,無史料可查,也未見有蘇在南華的歲邊唱和,還待考證。

  八、“齋堂”手迹來歷及題詩

  蘇東坡是一位大書法家,名居宋四家“蘇、黄、米、蔡”之首。蘇字豐腴瀟灑,道勁有力,獨成一體。

  現南華寺齋堂門楣所懸匾額“齋堂”兩字歷來相傳是蘇東坡遊歷南華時應住持之請所書。傳説當時寺内一時找不到大毛筆,蘇順手拿起一把小竹掃,蘸墨運力,當衆一揮而就。字裏行間似乎還可見竹掃留下的絲絲空隙,更添神韵,此匾前面有“東坡居士書”一行直字,中間“齋堂”兩字自右至左横寫,高約1公尺,闊0.8公尺。後面有“佛歷二千九百六十二年十月朔旦虚雲重鎸”兩行直字。查佛歷22962年即公元1935年。此匾究從何來?據原南華寺八十餘歲的福果法師(光緒二十九年即公元1906年生)稱,他於1934年來南華,曾親眼所見“齋堂”二字係虚雲老和尚從雲南祝聖寺取回。凡他經手所修的廟宇如新興國恩寺等都用了這兩個字。查岑學吕編《虚雲和尚年譜》光緒三十二年(公元1906)七月二十日,雲南省大理府賓川縣鷄足山鉢盂峰迎祥寺爲皇帝加贈名護國祝聖禪寺,封賜住持虚雲佛慈洪法大師之號,以後虚雲一直在雲南修理寺廟及創辦佛教分會至民國17年(公元1928)89歲時才離開,前後達二十二年之久。民國二十三年(公元1934)廣東僧人敬禪,元清及福果等至福州鼓山涌泉寺親請,當時的省府主席李漢魂又電函邀約,虚雲遂來南華擔任住持,重修廟宇,全面整治。所以福果所説字由虚雲從雲南帶來同時並帶回樹種,與事實相符。“齋堂”兩字是否蘇爲雲南廟宇所寫或在别處所寫,是否真的用掃把所寫,均待考據。但確非在南華所寫已可定論。 

  除上述字迹外,據《南華小志》載,蘇東坡曾爲南華題詩兩首,照録於後:

  

   寄蘇伯固

  昔在九江與蘇伯固唱和,其略曰:“我夢扁舟游[1]震澤[2]雪浪横[3]空千頃白,覺來滿眼是廬山,倚天無數開青壁。”蓋實夢也。昨日又夢伯固手執乳香兒示餘,覺而思之,蓋南華賜物也。豈復與伯固相見於此耶。今得來書,知伯固已在南華相待數日矣感不已,故先寄此詩。

  扁舟震澤定何時,滿眼廬山覺又非,春草池壙惠連夢,上林鴻雁子卿[4]歸。一水香知是曹溪口,眼净同看古佛衣[5],不向南華結香火,此身何處是真依?

  見六祖真相[6]

  云何見祖師,要讖[7]真來面,亭亭塔中人,問我何所見?可憐明上座[8],萬法了一電,飲水既自知,指月無復眩[9],我本修行人,三世積精煉,中間一念失,受此百年譴[10]。摳農禮真相,感動泪如霰,借師錫端泉[11],洗我綺語硯。 

九、結語

  蘇東坡一生,坎坷曲折,充滿悲劇。他的人生觀集儒、道、釋三家之所成,極爲矛盾復雜。奉儒而不十分迂執,信佛又非執迷不悟,好道却不厭棄人生。他經常從三家學説中吸取哲理以對付困厄的人生。始終能樂觀地生活下去。但由於階級地位的局限以及政治上的失意,在佛教思想的影響下,他的大量抒懷的詞作,於豪放,曠達之外就不免流露虚無頽唐的思想,以至有“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凉?”等詞句出現。也正是因爲多灾多難,屢遭貶謫,使他才有機會輾轉四方,遍游名山大川。才能三進南華寺,使這座始建於樑天監元年(公元502年)至今有一千四百八十多年曆史的著名寶刹、中國佛教禪宗六祖惠能宏揚“南宗禪法”的發源地得以增添無限光彩。

  

   (原載《廣東文物》2000年特刊)

  

  注釋:

  [1]游,《東坡樂府》爲浮。

  [2]震澤:太湖古稱震澤,原爲海灣,約五千年前漸與外海隔絶形成湖泊。

  [3]横,《東坡樂府》爲摇。

  [4]子卿:即蘇武,留匈奴北海牧羊十九年。漢昭帝與匈奴和親,索武等,單子詭稱已死。常惠教使者謂單於,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係帛書,盲武等在某澤中,武乃得還。⑤古佛衣:據文獻記載,唐武則天及中宗各賜袈裟給六祖惠能。現存南華寺一件可能爲中宗所賜,稱個佛袈裟,爲罕見的唐代傳世珍貴刺綉品。共綉佛坐像一千個,龍十二條,極爲精巧絶倫。

  [6]六祖真相:即唐代六祖惠能真身,現供奉於南華六祖殿正中。

  [7]讖:迷信者指以後將應驗的預言,預兆。

  [8]明上座:明,據《曹溪通誌》卷二載,俗姓陳,法號慧明,曾爲四品將軍,性粗猛。五祖將衣鉢傳於惠能,慧明追至大庾嶺,師擲衣鉢於石,據雲慧明用力提掇不動,大驚作禮。師爲之説法要其屏息諸緣勿生一念,日不思善不思惡那就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明大悟而去。

  [9]眩:眼睛昏花。 

  [10]譴:責備。

  [11]錫端泉:相傳六祖惠能要洗袈裟,見南華後山林木葱鬱乃以錫杖卓地,挖出泉水,故名“卓錫泉”,俗稱“龍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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