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從事藝術創作的人來説,最大的夢想莫過於自主創新,形成自己獨具特色的藝術語言。由於“大一統”的思維定勢和上千年積累而成的完美傳統,中國畫的創新殊非易事,多少人皓首窮經也未形成自家面目,白石老人若非七十而變法恐怕也成不了畫界泰鬥,可見其難!筆者苦思數年,多方探索而未果,方才明白,敢情所謂個人風格並非某一日從天上掉下來的玩藝兒。没有,也不可能有一個現成的模式,别人的東西再好,也是“奶媽抱孩子,人家的”。古訓“外師造化,中法心源”。除了師法自然外,恐怕更重要的是忠實於自己,從個人的經歷、對生活的感悟以及個人知識結構的積累……等方面去挖掘、思索。“世上没有兩粒相同的沙子”每個人都有其獨特的一面,佛家禪語;“路就在自己的脚下”,或許把目光收回來倒能獲得大徹大悟。約翰、凱奇在鋼琴旁邊,呆坐半響,未動一指,也稱之爲一場演奏,更有人在畫展上展出一塊白布。雖然暗合:“大象無形”的高論,但也反映出現代藝術可以説是玩盡了新花樣。靠表面的噱頭和花招,同講究筆筆都有出處的循規蹈矩一樣,都會落入他人窠穴。健儀作爲一個年輕的女孩,入道不久即開始尋找自己的藝術語言(其實這是一個順其自然的過程,可能並非有意爲之)並卓有成效,着實讓筆者暗暗稱奇,深感“後生可畏”。其代表作,姑妄稱之“猫咪系列”,第一幅是畫於工作之初,構圖已脱離傳統的成法,頗具現代搆成的時空倒錯的意味,一只猫咪抬着一只前爪,仰臉望着幾只遊動的大魚,困惑不已,不知從何下手,正表現出作者才離開校門,初涉社會時的種種惶惑,近期畫的“静觀”則更耐人尋味,顯出作者日趨成熟的心路歷程,一只猫咪面對虚張聲勢、張牙舞爪的小螳螂不爲所動,只是静静地卧在那裏,作壁上觀,看似很單純和平淡的畫面,其實充滿了辛辣的反諷,折射出某種社會現狀,表現了作者超脱的人生取向,——當然這種超脱是否都可取另當别論。很顯然健儀已找出借物喻人,擬人化的藝術語言,較之那些僅具觀賞性質,畫工精細,却缺乏新意的内涵的工筆畫,已不可同日而語,前者是藝術,後者是技術,一字之差,上天入地。前人論畫:與其使人驚,不如使人喜,與其使人喜,不如使人思(大意)。在浮躁甚囂塵上,快餐文化大行其道的當世,令人驚和喜的作品多矣,發人深省,值得慢慢品味的畫作則如透網之鱗,筆者以爲,健儀作品的價值正在這裏。她不是個多産的畫家,但件件都是有感而發的精心之作,她自叙没有感受是不動筆的,這種藝術的嚴謹和自律,假以時日必成氣候,當然這種從容是以不必考慮賣畫以解燃眉之急爲前提。(據説其父爲了鼓勵她創作,定價收購她的作品,却不無遺憾地説她的畫太少了)。
話説回來,身爲中學教師,健儀的主業還是教學工作,創作倒還在其次,在這方面她同樣出色,卓而不群,在强手如林的PK中,她連續兩年蟬聯順德中學美術教師基本功比賽冠軍,實力不凡,並在日常教學中表現出高度的敬業精神,中學美術高考輔導是十分纍人的活兒—如果不走巧借他人之力的捷徑。年復一年,她和筆者通力合作,千方百計抓高考輔導,稱得上是嘔心瀝血,幾乎没有休過一個完整的寒暑假,包括國人十分看重的春節,大都在外地考場上度過。天道酬勤、汗水甚至是泪水换來的是前幾年,羅中美術高考成績逐年大幅提高,在順德區名列前茅,學生們對她充滿了愛戴之情,稱之爲“我們最可愛的美麗MISS。”經常回來看她,有的畢業生至今每逢她的生日,不忘寄上一張賀卡,老師作到這份上也算可以了。其實由於其爲人十分低調和善解人意,絶無半點一些年輕人身上常見的淺薄和張狂,不僅學生,幾乎所有的同事或同行對她都頗具好感,筆者甚至覺得從審美角度看,與她共事多年真有些奢侈。這是讓人感到濁世中還有美好一面的陽光女孩,彌足珍貴!命運之神待她不薄,也算是老天有眼。
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健儀的卓越並非偶然,在現實中我們見了太多這樣的例子;由於缺乏必要的家庭教養和文化修養,一些人盡管自視甚高或名氣很大,其實粗俗不堪或連起碼做人的道理都有不懂,遑論藝術!充其量不過是能抹二筆的畫匠而已。健儀成長於一個頗有文化底藴的家庭,其父張永流先生對中醫藥理論有很深的研究和素養,憑内功使一家百年老店起死回生,對陶藝和書畫的收藏亦情有獨鐘,其母更是寫得一手好字,楷、草、隸、篆、皆能上手,二位待人接物,温文爾雅,大有儒商氣象。健儀在這樣的家庭裏,鎮日耳濡目染,恐怕想不成材都難,她也很喜歡看書、買畫册,一度常讓筆者推薦書給她看,有了什麽讀書心得,筆者也很喜歡和她交流一番,她的藝術品味和直覺,往往大大超出其知識的局限,給筆者以有益啓發。筆者有時在想:健儀作爲個案,也足以證明嶺南文化的生命力,對嶺南文化大有深入研究的價值和必要,此是題外話,打住。
2006年8月大暑
書目分類 出版社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