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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源自珠江的中國禪宗



  文/戴勝德

  1300多年前,廣東出了一個支撑起整一個精神世界的人物,他的雕像屹立在大英帝國國家博物館的廣場,冷峻地凝睇大不列顛的斜陽,玄思着“人人皆有佛性”的真諦。他,就是禪宗六祖惠能。

  佛教創始於公元前6世紀,印度恒河流域。史料記載漢明帝夜裏夢到一個金人飛過殿庭,於是派中郎將蔡愔、秦景、博士王遵等18人到西域去訪求佛道。以白馬馱佛像經卷回洛陽,建立白馬寺。於是佛教傳入中國。

  隋唐時期,中國佛教以强大的寺院經濟爲基礎,形成了三論、天臺、法相、華嚴、律、禪、净土等幾個大宗派,使中國佛教達到鼎盛階段。與印度佛教相比有許多不同的特色,尤其是天臺宗、華嚴宗、净土宗和禪宗最具特色,可以説是中國化的佛教。當時,佛教各家之言很不一致,中國僧人爲求真經而去西域取經。其中最杰出的代表爲唐玄奘,人稱唐三藏﹙公元600-664年﹚。

  至於何爲“禪”?最初的禪是在三千年前釋迦牟尼在靈鷲山法會説法,大梵天王獻金色鉢蘿花以表敬意。佛陀一言不發,拈起金鉢蘿花向大衆展示。在場的聽衆不解其意,只有摩訶迦葉領悟到佛拈花意旨,破顔微笑,這就是他與佛一個是機,一個是教,機教相當,碎啄同時。他能够深深地徹底領悟我佛拈花的微妙法門,默契了佛的心宗。所以,佛説:“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付囑與摩訶迦葉。”同時佛又把自己所搭金縷袈裟和青色天所貢獻的鉢全都傳給了迦葉,這就是“衣鉢真傳”,成爲西天第一代祖師。

  摩訶迦葉爲了要續佛慧命,使法水常流,就將正法眼藏和衣鉢直指單傳給阿難尊者,這是西天第二代祖師。再由阿難傳法給商那尊者,法燈續焰,一直傳到第二十七代般若多羅尊者,再傳付與菩提達摩大師,爲西天第二十八代祖師。

  1300多年前,廣東出了一個支撑起整一個精神世界的人物,他的雕像屹立在大英帝國國家博物館的廣場,冷峻地凝睇大不列顛的斜陽,玄思着“人人皆有佛性”的真諦。他,就是六祖惠能。這是包括他在内的世界十大思想家的雕像。有比他還小一千餘歲的馬克思、愛恩斯坦,還有比他大一千餘歲的中國思想先哲孔子和老子的雕像。

  孔子是魯國人,代表了黄河文化;而老子是楚國人,代表了長江文化。孔子的儒學在於仁;老子的道學在於一,而惠能的禪學在於空。珠江文化所具的超越性,纔可得以對一位聖人及其創新的思想體系的形成。

  禪宗發源於廣東,禪宗六祖惠能出生於廣東新興。禪宗始祖達摩東渡弘法,就在廣州“西來初地”登陸。當時,廣州作爲古代對外貿易和對外政治、文化交往的重要港口,在海上絲綢之路文化中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在唐以前,東南沿海其它地區的港口還没有開闢或者極不發達的情况下,廣州更具有雄視海上絲路的氣勢。

  達摩首航廣州,給珠江文化帶來了深遠的影響。至今尚遺西來正、西來後、西來新、西來東等街巷。由於有西來庵的法門寶地,故有後來清初宗符禪師興建的華林寺,當時的華林寺規模宏大,與光孝寺、海幢寺、大佛寺並稱爲廣州的四大叢林。

  當時,達摩祖師有傳衣付法頌:

  吾本來唐國,傳教救迷情。

  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一花是本宗,五葉是自二祖起,剛好傳五代。達摩回天竺路遇魏使宋雲,他曾説過:“佛祖心法,一百七十年後當在南方衍盛。”宋問:“南方何處?”答:“曹溪。”其後,曹溪河邊果有寶林寺。而天竺高僧智藥三藏曾預言“一百七十年後,將有肉身菩薩於此演化,度無量衆,傳佛陀心印。”而智藥三藏與達摩正是同時代人。於是,五祖乃認爲他的衣鉢應當傳這個“肉身菩薩”。必然會有一個“一花五葉”的流芳後世。

  唐朝寬容的國策,創造了曹溪禪宗的蓬勃發展時期。在大唐太平盛世的貞觀、武周、開元三個鼎盛時期,國泰民安,百業興旺。唐太宗派出御弟玄奘西出取經,組織翻譯大量佛學經典。

  而珠江文化對外來文化最易消融,並超越之。那麽中國人寫的第一部佛學經典《六祖壇經》在嶺南誕生也就順理成章了。

  惠能俗姓盧,原籍範陽,即今北京大興縣人。父行瑫,謫官到今新興縣後,居夏盧村。盧行瑫至此入籍爲民,娶妻李氏生子。惠能生於唐貞觀十二年(638)二月初八日子時。他三歲的時候,不幸父逝。李氏賢淑,獨力支撑,織布、種菜,撫育孤兒。夏盧村地瘠人稀,生計艱難,於是携子遷居龍山山麓,結草爲舍。惠能幼時,她常爲兒子講聖賢故事,背誦古詩,唱山歌。

  盡管惠能是中原移民的後代,但從小就打下了中原文化與珠江文化交融的烙印。父親的儒家文化的基因及慧根,也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底。盧家雖是貶謫之人,但土著鄉親並没有歧視他們。父早逝,孤寡之家仍能得到善待。

  惠能雖然家貧,但生活氛圍有濃厚的文化,使他自小受嶺南淳檏民風耳濡目染,受到外來文化,包括釋、道、儒文化的熏陶,具有了大海般的胸襟,勇於拼搏,敢於開拓。

  龍山樹木葱蘢,家境貧寒的惠能就以砍柴謀生,奉養老母。有時偶遇游僧,教念幾句佛經,回去就告訴母親。李氏篤信佛,長期食齋。在夏盧村的故居,現仍留有關於惠能家世的若干遺迹,如“惠能故居”、“别母石”等。此兩爿大石,每塊長1.2米,寬0.7米,厚0.4米。經千年風雨,仍聳立在村口路上,由於年代久遠,早已崩毁,但屋址地基尚存,盡管不少是神奇的傳説,但他終究後來成了中國禪宗杰出的六祖大師。

  惠能自小就極有佛緣,接觸佛法。到城中賣罷柴,就在人家窗下留心聽人家誦讀,打柴郎的惠能有一天上金臺寺附近賣柴,在客商安道誠窗下聽其誦經。惠能不識字,静心息慮聽經,有所開悟。

  於是問安道誠“客誦什麽經?”客告之誦的是《金剛經》。惠能再問:“從哪裏取得此經來?”

  安乃告:“我從蘄州黄梅縣東馮茂山禪寺來,五祖弘忍大師在寺裏主持,門人有千人。我是到那裏禮拜,聽得此經。”

  惠能覺得宿昔有緣,立志北上求學,想去禮拜五祖求法。客即贈銀十兩,以作爲惠能安置老母,充作衣糧。惠能作謝,歸向老母表明心迹。

  可奈母年老體弱,不忍兒子遠離家門。24歲的惠能求法心堅,母親請舅出面阻攔。

  舅欲難倒惠能。就説:“你若能將門口那塊大石拜開了,方可讓你出家。”

  惠能果真天天向着大石跪拜,忽一日,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一聲巨響,真的將大石劈作兩爿。可謂精誠所至,真是金石爲開。故有“别母石”之傳説。

  惠能盡管處於下下人地位,却有着上上智。也由於家貧寒,惠能更能淡泊名利,看破塵世;且自幼就喫苦耐勞,爲他在長期求學過程中經受艱苦磨練,立志創業,打下堅實的心理素質基礎。

  佛教的興盛,即使在新州,惠能也不是唯一的一個信奉者。那位贈銀助惠能往黄梅求法的客商安道誠,早就熟讀《金剛經》了。他和惠能是同鄉,同樣也“窮則思變”,他往江州經商時,曾聞五祖弘忍之名,也登黄梅東山寺專誠拜謁,蒙授《金剛經》,説是“道俗受持此經,即得見性,直了成佛。”回到新州,居於金臺寺側,常念此經,才得以助成惠能之行。

  不過,安道誠並没有成佛,也未見性。按説他比惠能更有文化,起碼他可以朗誦《金剛經》。

  而成佛的是一字不識的惠能,惠能之所以能成佛,其優勝勢在於他的“窮則思變”是依其名字含義求大智慧,學作佛事的本領去惠濟衆生,故佛法有自然而然的自性自悟特質。

  安頓了母親,惠能擺脱了俗世便毅然前往黄梅求法。五祖弘忍與六祖惠能的最初見面及有關獦獠公案的問答,不僅是中國學術思想史最精彩、最醒目的一頁,而且也是中國文化史最有暗示性、最富戲劇性的一幕,禪宗未來發展的可能性,或許早已潜藏在他們的機鋒答語中了。

  惠能的出現,這位只二十四歲的嶺南行者,不老也不少,談話間流露其慧根。在農業文明的古中國,像珠江三角洲這樣的農耕地區,經濟上有一定優勢,具有開放和兼容的特性,各方面容易溝通,人的個性能得到張揚。

  在弘忍的門下,也不只是惠能一人,東山法門近千人,五祖年已六十,神秀伺服五年,也已五十有五。雖然他兩榜進士出身,二十歲受具足戒,融通内外典,老實持重,命爲首座,衆僧咸服。衆人看好的上座神秀,人人都認爲接受弘忍衣鉢必神秀莫屬。而弘忍認爲讓他承受衣鉢,只能培養出一些知識僧、知解僧,不可能不斷創新,促進禪門繁昌。

  神秀畢竟也没有成爲六祖,從兩人之偈來看,惠能的偈秉賦有珠江文化的超越特性。

  這位家境貧寒的砍柴郎既無門户之見,也無傳統觀念束縛,因而思想更爲開放,更爲自由。他對《金剛經》的領悟還觸類旁通地領悟其他相關的一切經文的經義,不斷地超越自我,登上六祖寶座。

  唐儀鳳元年,惠能到了廣州法性寺去參拜印宗法師。

  這時,有風吹得幡動,大殿裏有二僧争論,一説是風動,一説是幡動,争吵不休。

  惠能就説:“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仁者你的心動啊!若你心不動,風不動,幡也不動了。”

  大家聽了覺得非常玄妙,真是一語驚四座。

  印宗法師一聽,感到驚奇,認定是位大德高賢,即請惠能坐上座,征詰奥義,聽得惠能言簡理當,不拘文字。

  印宗説:“你這個行者肯定是個非凡的人,久聞黄梅衣法南來,莫非就是你?”

  惠能謙讓道:“不敢當。”

  印宗於是行禮,恭敬地請惠能將傳來衣鉢出示給大家看。

  印宗歡喜得合掌致敬,即集衆就法性寺菩提樹下,爲惠能剃發,且願拜六祖大師爲師父,尊爲六祖。

  風吹幡動,不過是生活中小事一樁。但惠能賦予了生動有趣的哲理。

  兩僧之争,一個從原因看問題,風吹是幡動的原因;一個從結果看問題,幡動是風吹的結果,這使得兩僧争論相持不下,印宗亦無從作出判定。

  惠能語出驚人,“既非風動,亦非幡動,而是你們心動。”

  這就印证了一個禪理“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禪學就是心學,獨到的超然於宇宙萬物之外的離相之學。

  唐儀鳳二年(677),二月八日,惠能忽然對衆人説:“我不願住這裏了,想歸去舊隱。”即告别法性寺。

  法宗大師贈與緇白,率千衆直送至曹溪寶林寺。

  當年,印度智藥三藏大師自南海經曹溪口掬溪水飲時,覺其溪水香美和印度某處一樣,他知道泉源上面必有勝地,可以建廟。

  在黄昏時扺達寶林山,環顧四周,山水逥環,峰巒奇秀,嘆道:“宛如西天寶林山也。” 

  智藥大師預言一百七十年之後,“無上法寶”即是六祖,在寶林駐錫及教化衆生。謂在此地開悟者,其數如林木那麽多,故名“寶林”。

  韶州長官侯敬中,將智藥大師的預言奏明於朝廷,梁武帝乃賜額爲寶林,於天監三年(公元五○四年)建築此廟,即今南華寺。

  大師到曹溪後,見其講堂窄小,不能容納那麽多人,想予以擴大,就去拜訪當地縉紳陳亞仙説:“老僧想向施主化一坐具之地,可不可以呢?”

  陳亞仙雲:“大師需地幾何?” 

  大師拿出他的坐具給陳亞仙看。陳亞仙允諾。

  於是六祖將坐具抛向天中,但當大師長開坐具時,陰影盡籠曹溪,不但整個南華寺,連他們所站十裏地之内都被罩住了。

  陳亞仙驚服,連忙説:“大師法力無邊,但我祖上墳墓并坐此地,願將地産盡捐建寺,永爲寶壇。他日造塔,幸望存留。然此地乃生龍白象來脈,只可平天,不可平地。”

  信衆盡發善心,捐資出力,六祖在曹溪到處觀看,每逢山水勝處,便稍憇息,在原址擴建十三所殿宇,一一按陳亞仙所言,建成當今南華寺規模。

  寺依山而築,面臨北江支流曹溪,禪宗六祖惠能住持曹溪,長居此寺,宏揚頓悟禪法達37年,發展禪宗南派,南華寺故有“禪宗祖庭”之稱。

  卓錫泉,又名九龍泉。位於寺後西北約百米,是一口自然山泉。相傳“六祖初住南華,慮無清泉浣洗袈裟,一日步入寺後林間,以錫杖卓地,故得此泉。

  惠能主持南華寺期間,應韶州韋刺史(韋璩)等人之邀,在大梵寺,爲僧尼、道俗千餘人開壇,“教外别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其弟子法海,將惠能在大梵寺“以心傳心”,闡釋的法要匯編成書,即中國禪宗理論的經典《六祖法寶壇經》。

  國恩寺原名報恩寺,創建於唐弘道元年(683),國恩寺即他以前的住宅,六祖惠能將故居改爲寺。

  神龍三年(708)十一月則天武帝親書“敇賜國恩寺”匾額,永掛惠能故居新州國恩寺。

  寺宇建築面積9200平方米,寺周圍峰環巒繞,古木參天,寺大門口有大門聯:

  百城煙水無雙地,

  六代風幡自一天。

  登山入寺,有半山亭、鏡池、山門牌墳,中軸綫上有大殿、天王殿、六祖殿,均爲重檐歇山頂建築,殿内的荷花瓣石柱礎是唐代遺物,兩旁佛堂禪房櫛比。

  新興國恩寺是六祖的圓寂之地,禪宗頓教三大祖庭之一,有“中國禪宗發源地”與“嶺南第一禪宗聖域”之稱,名揚海内外。

  國恩寺建在山腰,地勢較高,寺僧用水,要到山下手提肩挑。六祖爲解寺僧之苦,在寺後用禪杖就地一點,泉水立時自地下涌出,此井至今歷時千餘年,清洌照人,常年不枯,名爲“卓錫泉”。

  國恩寺内外惠能的紀念遺物尚有:國恩古刹左側,有一棵1300多年樹齡的荔枝樹,乃惠能親手所植,有“佛荔”之譽,樹高18米以上,至少3人才可合抱,現仍茁壯生長於國恩寺内。

  國恩寺左方的寺内石坎,相傳爲惠能浴盆,亭已崩毁,石坎仍存。

  報恩塔毁於兵亂,現已重建成一座七層八角形,高24米,周長17米的紅墻緑檐宏偉壯觀的報恩塔。趙樸初親書“報恩塔”匾額高懸塔門。

  惠能爲報父母養育之恩,於唐太極元年(712)七月,在國恩寺内左側建報恩塔,並於713年夏親自返國恩寺督工,七月塔落成。寺右有唐中宗賜額惠能葬的六祖父母墳。

  開元元年(713年)七月八日,六祖大師忽對徒衆説:“我想回新州去了,你們大家趕快準備一只船及擺船的櫓。”

  此時六祖座下徒衆哀留,有的甚至哭起來,不讓六祖大師走。

  六祖大師説:“十方三世一切諸佛出現於世,尚且示現涅槃相,有來必有去,有生必有滅,這是很平常的道理。我這個身體,歸回去一定有好去處。”

  大衆説:“祖師您從此去,我們想您還不會圓寂,不會入涅槃,早晚還是會回來的。”

  六祖大師説:“我就像那葉落似的,要歸回到樹根,來時無日。”

  弟子又問:“正法眼藏即衣鉢,傳給誰了?”大家都不知六祖大師將法傳給誰。既在江邊站,就有望海心。當時人對衣鉢都非常重視。

  六祖大師説:“傳給誰?誰有道我就傳給誰,誰没有攀緣心他就明白我的法。证得一相三昧、一行三昧的人得到我的法。”

   

  六祖大師率門徒乘船沿北江轉西江,到肇慶城停船,在城西郊宣法,每到一處宣法必種梅以記。

  於是種梅數株(即今肇慶市西之梅庵),再乘船,經新興江到達新州筠城,在城東倉夏上岸於夏院國恩寺停留,徒衆並在倉夏駐地建十三層木塔,爲“六祖禁足之地”。

  這幾天,曹溪有“异香氤氲,山崩地動,林木變白,日月無光,風雲失色”等异征。

  工程如期完成,七月一日,鳴鐘擊鼓,六祖主持報恩塔落成。

  八月三日,惠能預知自己即將寂化,清早齋罷沐浴跏趺,讓侍者召集衆弟子,作最後的説法:

  “你們大家好好地住著,不要打妄想,不要放不下,不要看不破,要看破、放下,就得到自在。我圓寂入涅槃後,不要像一般俗人凡夫那樣哭哭啼啼。你們若這樣做,就不是我的徒弟。我現在再囑咐你們一番,無非就想使你們識自本心,見之本性,能明心見性。等我圓寂入涅槃後,要依照這個方法去修,那就和我在世時一樣。假設你違背我的教化,縱然我在世不入涅槃,對你們也没有益處。”

  六祖對弟子行思説:“以往衣法雙行,各代祖師遞相授衣。衣以表信,法乃印心,我今得傳人,何患無信!我自受法衣以來,遭此多難,何况後代,競争必多。衣就留鎮山門,你們應當分立門庭教化一方,别讓我法斷絶。” 

  法海啓請大師:“留什麽法令後代人見性?”

  六祖説:“你們不同於其他人,我滅度後,你們各爲一方頭,分頭普化。”

  惠能將入滅時,大家涕泪悲泣,唯有小弟子神會,不動亦不悲泣,面容安詳,好像没事一樣。

  六祖批評衆人説:“你們在山裏修了好幾年,不知修的什麽道?站在這裏哭,怕我死後會到什麽地方去?要是你們知道我死後到什麽地方,就不會傷心落泪了。現在我再告訴你們,佛性本來就没有生和死,没有去,也没有來。我的形體遷化了,可我的佛性如故,没有去也没有來,没有生也没有死!你們的師弟神會,年紀雖小,定力可不小,却做到善不善一樣,毁譽不動,對我的生死能泰然處之,不悲不泣,就和没發生什麽一樣。你們要好好地向他學習才對。”

  弟子們聽得大師在臨終之時,還如此諄諄教導,都認爲大師真是了不起的人世真佛。弟子們這才猛然醒悟,趕緊止住悲傷,不再哭泣。

  惠能見弟子們可教,於是又説一首偈頌:

  兀兀不修善, 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盪蕩心無著。

  相傳,惠能坐化後肉身不見,四處尋找後,發現六祖閉目端坐在國恩寺南五裏寺田村後山藏佛坑,坑中當地稱“化身岩”上。

  岩前有一石,高數丈,形似“韋陀護法”,兩側復有數石,如“四大金鋼”,故此坑稱爲“藏佛坑”。

  遵照大師的囑咐,十大弟子在大師寂滅之際,依然各就各位,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没有悲没有喜,没有哭没有笑,不是致哀,也不是做作,就像什麽事也没有發生過。

  在他們的自然無意之中,鑄造曠世罕逢的人間奇迹,人類死亡燦發生命最光輝的光芒,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極光。

  惠能認爲人生人死,原是極平常的事。他的臨終説法,使人的生命燦發最輝煌的光芒,直到千年之後的今天,依舊使人讀來感動不已。             

  惠能著名的弟子有南岳懷讓、青原行思、荷澤神會、南陽慧忠、永嘉玄覺,形成禪宗的主流,其中以南岳、青原兩家弘傳最盛。

  南岳下數傳形成潙仰、臨濟兩宗;青原下數傳分爲曹洞、雲門、法眼三宗;世稱“五家”。其中臨濟、曹洞兩宗流傳時間最長。

  臨濟宗在宋代形成黄龍、楊岐兩派。合稱“五家七宗”。

   

  六祖惠能禪師把正法眼藏的如來慧命,傳付給懷讓和青原以後,禪宗的法派就從這二支發展起來,

  一是從南岳懷讓禪師再傳與馬祖道一禪師(公元709至788年);

  二是從青原行思禪師再傳與石頭希遷禪師(公元700至790年)。

  又從馬祖和石頭二位大師以後,法水長流,智燈永耀。

  我們中國佛教的禪宗就分爲五家宗派,聞名天下。一是臨濟宗,二是曹洞宗,三是潙仰宗,四是雲門宗,五是法眼宗。

  這就是初祖菩提達摩大師所預先囑付的“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偈語的道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本身就是一首很美的哲理詩,惠能與人的各種對話,處處表現出一種機辨、玄妙,審美意識高度自覺,體現了禪宗的審美心學。對於禪宗的禪,六祖是這樣説的:“外不著相爲禪,内心不亂爲定。”内心不亂,“不動心”,是禪宗的根本,表現在外面,就是“不著相”,内心不會糾纏於外在的任何東西,而外在的任何東西也影響干擾不了内心。

  這内心不亂,這不動心,就是禪定的定力,既是一種大智慧,也是一種堅定的信念。

  《壇經》所講述的禪學起源故事神奇而莊重,極富雅俗共賞的審美情趣。而惠能的禪宗美學,最典型的是它的頓悟直覺,表現爲一種獨特的審美意識,頓悟就是一種美的境界。正是這種美的存在才使宗教更富有吸引力,傳之久遠。 

  在弘忍對惠能的八個月的考察中,他見到惠能人矮腰力不够,就在腰間扎了石頭,以增强踏碓的力度。這種爲法獻身,艱苦磨煉的精神也難能可貴。

  在以偈擇嗣中,惠能的頓悟要比神秀的漸悟透徹得多。五祖還發現惠能具有嶺南人不斷超越的特質,對佛經有多角度的瞭解與特别的悟性。他承傳衣鉢後,必能使禪宗花開葉茂,流芳百世。初祖達摩和智藥三藏法師的預言是正確的,惠能得承傳禪宗衣鉢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嶺南文化落後,自六祖得衣鉢後,教化普施,從此粤人不再以獦獠見嘲於中原了。惠能禪法由於主要面向下層民衆言説,草根性、平民性乃是一大特點,於是曹溪一滴遂自成一大傳統,嶺南地區也最終成爲新禪宗學説的發祥地。其氣象之宏闊壯大,不僅開啓了一代之新機運,而且還風行大江南北,影響天下後世。文化由中國漸及嶺南,而禪道則自嶺南而及中國乃至世界。

  盡管惠能不識字,但並不能説他没有中國文化。以他的《壇經》來説,惠能思想吸收了中國道家和儒家的思想。他是聽人誦《金剛經》而皈依佛法,弘忍又親授《金剛經》,使他悟道。

  嶺南的土大夫、文人、學士對惠能禪宗的直覺美學方式特别陶醉,因爲在封建社會裏現實生活的殘酷與痛苦,迫使人們去追求一種超脱現實的精神境界。

  即使在官場中得意的仕者,也需要在繁冗的公務中找尋“六根清静”的憩息,禪宗美學確能爲他們提供一種特殊的精神寄託,爲生活倍添幾分雅趣。因此禪宗美學較深地影響了嶺南的詩歌、繪畫以及書法等藝術。 

  禪宗美學影響到嶺南的藝術表現在藝術意境的深化和理論的昇華。以書法而論,陳白沙是一代嶺南書家,他在書法上的創新,得力於他的藝術心境上的修養。

  陳白沙《書説》論曰:“予書每於動上求静,放而不放,留而不留。此吾所以妙乎動也,得志弗驚,厄而不憂,此吾所以保乎静也,法而不囿,肆而不流,拙而愈巧,剛而能柔,形立而勢奔焉。意足而奇溢焉。以正吾心,以陶吾情,以調吾性,此吾所游於藝也”。

  陳氏從禪學的心境上下功夫,創造出超群拔俗的意境,達到了書法藝術上的新境界。他的學生湛甘泉,深得老師酌精髓也注重從高妙的心境去表現藝術的意境。 

  嶺南繪畫中人們普遍賞識脱俗、高雅、幽深的風格,其實這正是一種禪學的意象。我們不難發現嶺南繪畫在宋明以來,都沉醉於山水、花鳥、魚蟲這一類的題材,較少以現實生活内容作畫,其道理很簡單,因爲藝術家的美學觀受禪宗思想所熏化,他們所追求的藝術意境是一種超現實的精神境界。

  作者繪寫的雖然是世間之物,但寄意的多是出世的精神。另一種現象是在表現人的思想情感的繪畫中往往是悟世,看化人生的禪理畫居多,這正是禪宗頓悟美的意境的表現。 

  此外,以禪法入畫也是嶺南繪畫藝術受禪宗美學影響的顯著特徵,這種禪畫的特徵是筆法簡明洗煉,意趣高遠,寫意爲主,不求形態的準確,着意表現氣韵與精神。明清時期廣東的文人面正是這種畫法的生動體現。

  珠江文化的特質是經長期歷史文化的積澱和昇華形成的,惠能精神予後世以深刻啓迪,這就是革新的精神,文化的寬容精神和平民精神。

  惠能的思想是中外文化的結晶體,他敢於以中國思想文化去改造印度的佛教傳統。這是前無古人的創新精神,對珠江文化的發展帶來深刻影響。從歷史來看,珠江文化最大特色是融中外文化於一體,如嶺南畫派、廣東音樂都是富於中西文化相結合的特色。溯其淵源,這種文化的特徵就是從禪宗開始的,惠能就是一個開風氣之先的人物。

  惠能使佛學“中國化”,創立禪宗。經其43名弟子的嗣法,形成河北臨濟宗,湖南潙仰宗、江西曹洞宗、廣東雲門宗、南京法眼宗等5個宗派。

  惠能作爲一名宗教領袖,所弘發的禪學理論,使禪宗“西傳”,信徒“東往”,禪宗在世界各地發揚光大,東南亞各國、日本、斯裏蘭卡和北美、歐洲大陸,至今仍有衆多信徒。

  惠能自是佛學界一位卓絶的人物,其一生所表現出過人的探索精神,不愧爲中華能人、嶺南英杰。

  惠能及其學説,在日本尤其受到敬重、信仰,每逢南華、國恩寺慶,惠能誕辰、圓寂日,日本禪宗後人都會組團來華慶賀。對禪宗六祖的信仰,在日本歷經千餘年而盛興不衰,並有美麗的傳説和衍化爲傳統民俗。日本人穿和服時,腰背上總要垂掛一塊名爲墜腰石的裝飾品。墜腰石跟拜謁、紀念六祖惠能有關。相傳墜腰石出自惠能所有。

  在日本各地,連小孩都知道惠能墜石踏碓學法的故事。爲了紀念禪宗祖師,日本信徒便在和服上設計了這個狀如石頭的裝飾物。以示“睹物思人”念念不忘惠能堅毅學法的精神,並約定成爲民俗。

  凡來湖北黄梅東禪寺參詣的日本信徒,都要拜謁此石,跪抱親吻,有的還輕輕拂下石塊上的塵土,珍藏帶回日本,以祈吉祥。惠能在海外,享譽如此崇高地位,作爲發祥地的後人們,更應該把惠能祖師的精神發揚光大。

  惠能的思想最有價值的,莫過於他的平民性,禪宗就是他改造了佛教,使之更接近平民。惠能是下層平民出身的典型,他創造了不唸經、不參禪,只須頓悟即可成佛的捷徑,使更多没有文化的平民百姓易於加入到追求精神修養,這個以往只有貴族參加的隊伍中來。他改造了傳統佛學,創立了中國禪宗理論體系,使佛學“中國化”。

  禪宗在中國哲學思想上有着重要的影響。宋、明理學的代表人物如周敦頤、朱熹、程頤、程顥、陸九淵、王守仁都從禪宗中汲取營養。禪宗思想也是近代資産階級思想家如譚嗣同、章太炎建立他們思想體系的淵源之一。六祖惠能的禪宗及他的《壇經》對世界産生着深遠影響。

  (作者單位:廣東省作家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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